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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心上人

  本章为防盗章“认路的本事这么差,为何还要逃跑?”

  韦姌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手臂里。

  “走吧,跟我回去。”男人转身,韦姌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他很高,像是她的阿哥一样,有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脊梁,只是没有阿哥那么壮实。她莫名地觉得很心安。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岂料,男人一进入洞口,忽然单手捂着肩膀跪地,火把也滚落在一旁。

  “你没事吧?”韦姌连忙上前,想扶他一把,没想到他身子一歪,直直地靠在了她的肩上。韦姌僵住,只觉得呼吸凝滞,心口好像有只小兔在乱跳。

  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强劲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柔软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边,把她的耳朵熏得发烫。她以往也靠在阿哥的肩上撒娇,可那感觉跟现在完全不同。

  她有点手足无措。

  “喂?”韦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想必刚才出去寻她,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体力。

  韦姌将他扶起来,架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到草堆上放躺好。她又用洞里的瓦罐烧化了雪水,用纱布浸湿了,放在男人的额头。他的眉心蹙着,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发热难受。

  韦姌想,是他们掳劫她在先,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昨夜帮他缝合伤口,他今日救了她性命,最多算是两相扯平了。但此刻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还是涌起了诸般不安愧疚。说到底,他是因为救她才加重了病情。

  韦姌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串忘忧草结,脱下来戴在男人的手上:“这忘忧草是我们九黎的圣物,传说是祖神的精元所化。你不是坏人,愿祖神能够保佑你,逢凶化吉。”

  她刚说完,昨夜的大汉便带着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洞里来。看到韦姌坐在男人身边,几人皆是一愣。韦姌连忙站起来,避让到一旁。

  这两人中有一个,韦姌似乎在国公府见过。

  那人上前看了看,转头对大汉道:“魏都头与我护送军使迅速从后山的小路撤离,国公爷已经在芦花渡口接应。霍甲你送三小姐返回天缘寺。”

  叫霍甲的人应了声,走到韦姌的面前行礼:“小姐受惊了。我们是国公爷的部下,特意来接您回去的。”

  韦姌回礼,还在思考刚刚那人的称呼。依照后汉的军制,军使是对一军指挥使以上级别将领的敬称。这个男人……似乎来头不小。她还兀自思量着,男人已经被那两人从草堆上扶了出去。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还残留了一丝在这洞穴里……但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吧。

  霍甲带韦姌返回天缘寺的途中,简单地解释了下。

  “昨夜知道小姐失踪之后,夫人便向城中报了信。我等赶到泰和山脚下,大雪封山,又被横冲都所拦。直到不久前,杨信带着横冲都上山将天缘寺团团围住,大肆搜查。我们恰好发现了来探消息的魏都头,就一起潜到后山来了。”

  横冲都乃是平卢节度使杨守贞的牙兵,杨信是杨守贞的儿子,任横冲都指挥使。所谓牙兵便是节度使的亲兵,番号有军,也有都。横冲都在后汉诸路节度使的牙兵里头都算排得上号的,在后汉的东路更是横行无阻。

  韦姌苦笑:“昨夜……我还以为他们是坏人。”

  霍甲摆手道:“都是误会。魏都头说他们为了摆脱杨信,情急之下冒雪逃到山上,没了方向。原想去天缘寺抓个小僧来指路,却误入西院的禅房,被小姐房中的歌声吸引过去,错抓了小姐。他本想将小姐送回,无奈昨夜风雪太大,只能作罢。”

  “原来如此。他们是什么人?”

  霍甲顿了一下,为难地说:“此事涉及军中机密,恕我不能告知。只不过我们此刻回去,势必要碰上杨信,请小姐做好准备。”

  韦姌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虽不知道那男人和大汉究竟如何招惹了杨信,但既然国公府也牵扯进来了,她得小心应对才是。

  ……

  天缘寺的主持听小沙弥说一伙士兵冲进了寺庙,四处搜查,匆匆带着六头首一道赶过来。

  典客僧上前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这是作何?万不可冲撞了本寺的贵客。”

  士兵中有人狠狠推了下典客僧的肩膀,喝道:“老秃驴,识相的就滚开!我们横冲都做事,你竟敢阻扰?”

  典客僧被他推得险些摔倒,幸亏被其余的人接住。

  “施主应知天缘寺乃是佛教重地,不可擅闯。”主持方丈闭目说道。

  “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士兵捋起袖子,就要过去。

  此时,一侧禅房的门打开。冯氏扶着夕照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她气质端华,面容沉定,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妇人。

  “佛门净地,何人放肆!”冯氏怒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士兵皱眉,有些被冯氏震住。

  夕照壮着几分胆色说:“我们夫人乃是魏国公之妻,你说话放客气点!”

  那人听了冯氏的身份,立刻收起狂妄的态度,脸上还赔了几分笑,躬身道:“原来是国公夫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失敬,失敬!”

  冯氏不耐:“方丈说得对,这里不是你们横冲都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速速离去!”

  “这……”那人犹豫,往后看了一眼。士兵里头又走出来两个人,为首的那个身穿两当甲,系披肩,加护腰,腰上佩剑,显然是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

  “杨信见过夫人。”他行礼道。

  冯氏会意:“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军使。”

  杨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踪迹。因此人干系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与国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处,让手下多有惊扰,望夫人莫怪。”

  “既是误会一场,我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杨军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带兵进入青州不妥,便早些离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如此打扰佛门清净,实属不该。”

  杨信顿了顿,依旧笑道:“小侄有要务在身,还是搜过才能放心,只得暂时委屈夫人一下。来啊,将国公夫人请到旁边,再将这几间禅房里里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们应道。

  冯氏愣住,已经有人上前请她到一旁。她怒道:“杨信,你!”

  杨信却没有理她,抬手让士兵冲进禅房里去了。

  “夫人不必动怒,我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万一那歹人藏在这里,伤了夫人就不好了。”杨信双手抱在胸前,闲闲地说道。

  “母亲。”

  人群之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杨信侧头望去,见一位穿着玄色披风的女子,慢慢地走过来。她的头发松散地挽于脑后,明明素面朝天,却生得仙姿佚貌,幽闲窈窕。

  韦姌走到冯氏的身边,行了礼,说道:“我回来了。”

  冯氏拉着韦姌的手,刚想说话,接触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么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韦姌顺势道:“只想着去散散步,叫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冯氏拍了拍她的手。

  韦姌发现杨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裸-裸的,还带着几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杨信只觉得韦姌的声音娇软好听,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根本没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那紧闭的檀口,颜色绯嫩,倘若能亲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副将裴谦轻声喊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盯着韦姌:“这位是……?”

  冯氏上前一步,将韦姌挡在身后道:“我的三女儿,晨起四处走了走。不知道杨军使搜查完没有?我母女二人还得回去休息。”

  杨信又看了眼韦姌,笑道:“自然,二位请便。”

  此刻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韦姌和冯氏便先各自回了禅房。

  横冲都的士兵刚把禅房检查过,翻得一片狼藉。阳月正在收拾,看到韦姌进来,连忙飞奔过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小姐!”

  韦姌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带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担心我了?”

  “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向大酋长他们交代……”阳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丝。

  韦姌抱着她安抚了几句,简单说了昨夜的经历。阳月一边听,一边瞪大眼睛。当听到掳走韦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彦的手下救走时,几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么说,是一场误会?”阳月轻声问道。

  韦姌点了点头:“那人本就身受重伤,又为了救我将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阳月耳语道:“小姐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逃跑也是出于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将自小戴在手上的忘忧草结给他了吗?蚩尤大神一定会保佑他的。”

  “但愿如此。”韦姌叹气道。

  “懋儿,你要做什么?”韦堃沉声问道。

  韦懋不敢看韦堃,移开目光:“阿爹,我不能让夭夭嫁给萧铎。萧铎比她大那么多,又生性残暴。夭夭嫁给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韦堃闭了闭眼睛,声音沧桑:“夭夭擅自顶替嫱儿进了巫神庙,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中了签。懋儿,这都是天意。”

  “可是……”

  “没有可是!”韦堃拄着巫杖走过来,夜色中,他混沌的眼神似乎含着几分悲切,“听话,把夭夭送回去。”

  韦懋急道:“阿爹,选别的巫女不行吗?只是要人联姻,何必非夭夭不可?何况那萧铎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做了多少残暴无道的事?夭夭跟着他,能好过吗?阿爹,您当真……舍得吗……”

  韦堃不语,目光投向韦姌,心中百转千回。不久前,他收到后蜀的传书,说公子均马上要来九黎,此次必定是为了夭夭。所以,他宁愿让现在的妻子不快,也要叫韦妡去巫神殿抽签。哪知阴差阳错……当时汉使王汾就在场观礼,只怕此刻结果都已经传了出去。他纵然不舍,又能如何?

  韦妡在旁边小声道:“阿哥,这又不是阿爹的意思,是阿姐自己去了巫神庙……”

  “你给我闭嘴!我们家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韦懋吼了一声,韦妡连忙躲到韦堃的身后,委屈地说:“阿爹您看,在阿哥眼里我就是个外人。”

  韦堃马上斥责韦懋:“懋儿,你怎么跟你阿妹说话的?”

  “我只有夭夭一个妹妹。阿娘临终前要我好好照顾她,我绝不能食言!”韦懋坚决地说道,“哪怕拼着性命不要,我也要护她!”

  听韦懋提起已故的妻子,韦堃只觉得心口一痛,要阻拦韦懋的决心忽然便动摇了。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萧铎,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韦妡抿着嘴角,心中对韦姌的厌恶几乎无法遏制。她跟韦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的阿娘邹氏是改嫁给韦堃的。所以韦姌貌美如天仙,而她则随了那早死的生父,相貌平平。韦妡小时候,曾经暗自希冀过韦懋能把她也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可惜在韦懋的眼里,她始终微如草芥,永远比不上韦姌贵如隋侯之珠。

  “你们走吧!就当我今夜什么都没有看见。”韦堃忽然挥了下手,别过头去说道。

  “阿爹您……”韦懋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韦堃竟会放他们走。但他知道机会难得,再没有迟疑,鞠了个躬便离开了。韦妡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着急道:“阿爹,阿姐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跟后汉的使臣交代啊?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韦堃沉声说道。

  此时,韦姌的侍女阳月正万分焦急,在房中走来走去。

  从下午时分,韦妡来叫韦姌一同去隔壁王氏的寨子开始,阳月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右眼是跳灾的,阳月始终惴惴不安。

  晚上果然出了事。

  “哗啦”一声,阳月身后的门打开了。她急忙回头去看,见韦懋抱着韦姌进来,神色匆匆。

  阳月忙问:“大祭司,巫女这是怎么了?”

  “月娘,快收拾东西,给夭夭换身衣服,我们马上离开!”韦懋吩咐道。

  阳月不知出了何变故,但她没有二话,立刻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个包裹,又给韦姌换了身素常的衣服。

  三个人一起出了屋子。夜已经很深,寨子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连鸡犬之声都听不见了。

  韦懋认得出寨子的小路,背着韦姌沿山路而下,阳月手里提着灯笼,仔细照路。行了一会儿,阳月无意识间回头,看见寨子里亮起了暗红的火光。她本能地喊道:“大祭司,您快看!”

  韦懋回望,目光渐深。他知道那暗红火光必是来自寨子的广场,再想那王汾的做派,不仅担忧起来……莫不是阿爹他们出了什么事?他凝神站了片刻,果断把背上的韦姌放下来,交给阳月:“你们先走吧。”

  “大祭司!”阳月紧紧地抓住韦懋的前臂,又觉失礼,慌忙松了手,“我……我们在这等你。”

  韦懋低头看她一眼:“别等我,赶紧带夭夭走。我回去,能拖片刻便拖片刻。”

  阳月抿着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韦懋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终是没有开口。

  阳月至今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天,自己又饿又冷地倒在九黎山的小道上,几近昏迷。恍惚中,一个健壮的少年背起了她。从此九黎就成了她的家,而那个少年,也成为了她心底里的一个秘密。

  她靠不近他,因他是九黎最英俊神勇的男人,是下一任大酋长的人选,她没有资格。

  但他说的话,她会无条件地践行。

  巫神庙前的广场上,九黎的族民们被后汉的士兵推搡至此,颇有怨言。此刻,众人脸上都带着惺忪的睡意和隐而不发的怒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韦堃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才他一回到家,就听见巫神殿这边有人叫喊,而后来了几个士兵,将他全家“请”到此处来了。

  邹氏挽着丈夫的胳膊,略有些惊慌地低着头。她年岁已不小,却保养得宜,侧脸望去就像个姑娘一般,只是五官并不出众。韦堃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了声:“莫怕。”

  王汾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他脸上虽笑着,却让人觉得那笑容阴森森的。

  他的目光在殿前广场梭巡了一遍,傲慢地说:“我听说,你们选出的那名巫女跑了。大酋长,你们九黎并不想跟我大汉联姻,是吧?”

  这句话在人群中仿佛炸开了锅。众人的目光都望向韦堃,连邹氏都忍不住小声问道:“夫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姌她……”

  作者有话要说:惊喜不惊喜?别人出游渣作者在努力。

  晚上还有一更,珍惜今天的字数吧!这是某烟生命中的制高点,将难以再被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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