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_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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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杨枝找到靖安的时候,他正在灶台前生火,大概是湿柴放得太多了,烟雾熏得她都睁不开眼睛。

  杨枝捂着鼻子眯着眼睛喊:“仙长?”

  黑雾里的仙长痛苦地咳嗽几声:“别叫我仙长了,叫二师父,有什么事你快说,哎,这火怎么要灭了!”

  杨枝:“……”

  她原以为修仙的人要不然嘴里,要不然眼睛里,最不济也是手指一弹就能喷出火。没想到还是需要烧柴火,还烧成这个鳖样子。

  她不由分说地抢过了他手里的柴火棒,拿着它往灶台里捅了几下,挑出几根冒烟的树枝往身后的水坑里一扔,又塞了几把干稻草,烟雾顿时散了不少,火烈烈地烧起来后,杨枝把柴火棒往靖安的手里一塞:“好了。”

  被熏得流眼泪的靖安略微震惊地看着杨枝。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她十拿九稳地做些什么的时候,别人似乎完全生不出任何提出异议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听从她。他一个剑仙,手里的东西都能被抢走,真是恐怖。

  他伸出手,拍了拍杨枝的肩膀:“你果然适合当大师姐。”

  “……”

  杨枝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只是指了指他的眼睛,“……你要不要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话?还要,锅要干了。”

  片刻后,靖安才彻底腾出手来,他转身问杨枝:“怎么没去洗澡睡觉?”

  “我觉得我和图南都是大孩子了,不适合再睡在一起。”杨枝没有问他能不能两个人分开睡,而是直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摆张床?”

  靖安果然被她拖进了自己的节奏:“中间那间草屋是专门存放秘籍法典的,不过屋中还有空地,可以睡那里。”

  他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这两个小孩不过是矮萝卜丁,睡在一起又有什么,他搭个床虽然方便,但没必要吧?

  靖安张嘴:“不过……”

  他还没吐出一个成气候的音节,杨枝就干脆利落地行礼:“多谢。”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说几句话就背上了搭床任务的靖安站在原地,有点发愣。

  这……

  怎么就这样定了呢?

  当夜,杨枝一个人躺在草屋里。

  窗外正在下雨,雨声不小,还混杂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滚滚雷声,她不怕打雷,也不讨厌下雨,只是这个时候孤身一人躺在陌生的地方,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几天她一直这样,白天的时候还能正常地做些什么,但到了夜里,总是夜不能寐。

  细细想来,除了抱着图南的那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此刻,她又想起了前日看到的那一幕,火还没完全熄灭的屋子里,几个肢体被烧得纠缠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一点儿人样,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家人,却不知道谁是谁。

  她睁开眼睛,房顶的杂草好像隐约能连出那样凄惨的形状,闭上眼,他们的样子又尽显无遗地直接浮现在她眼前。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哭也哭不出来,眼睛干干地瞪着。门外的风雨雷声更繁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时,一个雷闪爆发,杨枝眼见她门前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

  杨枝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门前,刚一推开,图南的小脸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白色的寝衣,抱着枕头,抬头看她,他大概是冒雨跑过来的,肩上发间都有些雨水。

  杨枝没多想,先把他拉进屋,拿了布巾给他擦脸,擦完才说:“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怕打雷。”图南用一张木木的小脸说出这句话。

  杨枝:“所以你要过来和我睡?”

  图南点头。

  杨枝觉得有些好笑,他白天的时候洗澡不让她看,现在却来找她睡觉。

  这小孩。

  她一边把他往床边拉,一边打趣他:“你白天为什么不让我看你洗澡。”

  图南一板一眼地说:“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当然不然共浴。”

  杨枝又问他:“那就可以共睡吗?”

  图南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瞄她一眼,小声地说:“但是我害怕。”

  他看起来有点别别扭扭的。

  杨枝明白了,这个孩子大概是没人教,什么都是从书里学,书里没教他逃命,他就待在那里不动,教他和女孩子保持距离,他就照做,只可惜这会儿又害怕,想有人陪他。

  杨枝摸摸他的脑袋,有点可怜他。

  “行吧。”杨枝把他推上床里,自己也上床了,盘腿坐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没什么的样子安抚他,“书上的东西也不能全信,我们现在是师姐弟关系,也没到婚嫁年纪,一起睡觉也没什么,况且今天是打雷了,特殊情况对吧?”

  图南点头。

  杨枝:“好了,睡觉吧。”

  图南听话地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刚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惊雷炸响,杨枝看得清楚,他虽然没叫,但眼底确实浮现出一抹惊慌。

  杨枝弯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从小就怕打雷吗?”

  虽然脸色发白,但图南仍旧认真地回答了她:“不是,是三年前。”

  他的回答忽然激活了杨枝的记忆。

  她抬头看向房顶,家乡那里终年少雨,更少雷,在她过去的十二年生活里,只有一天的雷雨特别大,就是图南的娘去世那天。

  那天是下午,天上压了一日的黑云被狂风吹着,野马江涛般向前奔涌,不多时,电闪惊现,随后如鼓的雷声在天地间腾起,一声两声不止,七声八声不息,雷车动地电火明,还有倾盆的大雨下着,仿佛天上仙人打翻了杯盅。

  连绵的雷雨中,守在廊下的下人们得知了一个消息,莫家的主母连绵病榻多日后,终于在方才仙去。

  那时的杨枝也在廊下,生老病死她见得多了,村子里的小孩不好养活,生下来没多久病死的就不少,她对这个自己只见过几面的主母的去世并没什么感触。

  但几年之后,她想起那天,忽然觉得,如果那个人没死就好了,她那么爱自己的孩子,有她在,图南必然不会长成这个样子。他好像走在和人世隔岸的地方,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什么叫死,也没有因母亲的去世而难过,但他从那天之后怕打雷。

  杨枝叹了口气,躺进被窝里,又一次伸手抱住了微微发抖的图南:“好了,没事的,睡觉吧。”

  窗外的风雨当然没有停歇,但或许是被人抱着的原因,图南渐渐地安稳了下来,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看样子要睡去了。

  一直没能睡着的杨枝也渐渐有了睡意,毕竟怀里抱着一个暖烘烘的东西确实挺舒服,而且这个小东西还长得玉雪可爱,看起来软乎乎的。

  就在她要彻底沉入梦乡的时候,图南却在被窝里扯了扯她的袖子。

  杨枝勉强支起眼皮,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

  图南问了她一个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问题:“师姐和姐姐有什么区别?”

  杨枝侧身躺向他:“差不多,不过姐姐更亲近一点。”

  这时,许久没有响雷的天空不期然地又炸起一声雷,图南一个瑟缩,抱住了她的胳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基本是窝在她怀里了。杨枝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他这么一窝,她也没推,直接顺着这个劲儿把头搁在他的脑袋上,闭着眼睛困意绵绵。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总之,一会儿之后,她怀里的图南好像说了句话:“那我可以直接叫你姐姐吗?”

  杨枝闭着眼回答他:“嗯……”

  图南好像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专门抬头看着她说:“姐姐。”

  “好了。”杨枝艰难地睁眼,一抬手,把他按回被窝里,“睡。”

  图南就又躺了回去。

  虽然窗外的风雨仍旧下着,不过被窝里确实够暖和,没过多久,两个人就都沉沉地睡着了。只是即便已经睡着了,他们还是相互抱着,那么亲近无邪。

  七年后。

  午饭时,杨枝被一堆师弟师妹叽叽喳喳地围着,完全脱不开身。

  “师姐,我那一招总是练不好,怎么办,急死我了。”

  “师姐,昨天下雨后山刚开出来的地被淹成池塘了,我是把水排出去,还是下山买两尾鱼苗?”

  “师姐!二师父下山了,下午还有课吗?我上午听课的时候有个地方完全没听懂,书上也找不到答案。”

  师姐长,师姐短,杨枝被吵得头懵,明明她自己练了一上午的剑,这会儿已经很饿了,可惜虽然身处饭堂,就是吃不上一口饭,唉。

  杨枝揉着眉心,耐着性子挨个回答,刚回答到了一半,这群师弟妹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从门外刚走进来的那个人。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穿着一套淡蓝色的窄袖衣,头发用发带高高地束起,走动的时候,发丝在背后轻微地晃动。或许因为身体抽条太快了,他看起来比寻常人都更高瘦,但却没有一丝干弱的气息,背后背着一把铜剑,看上如如松似竹。

  虽然一身打扮极为朴素,但他的脸却异常俊秀,眉如寒鸦,高鼻秀目,即便整日在太阳下练剑,他却完全没有一丝晒黑的迹象,肌肤如玉。如果换上狐裘锦衾,再被饰以兰草金玉,他合该是个锦绣堆里长成的公子哥。

  就是这么个人,一进来就吓住了众多的师弟妹,使他们仿佛鹌鹑一样不敢多言。

  杨枝却一看他就笑了,她朝他招手:“图南,上午练完了?”

  他走到她面前,略微低头,垂下眼回答:“嗯。”

  刚说完,他就一偏头,朝着四周的小鹌鹑们皱了皱眉,训斥道:“白日里听课练习不专心,吃饭的时间才知道补习?如果想在剑道上更有进益,不如下午我看着你们练,有什么问题那时再说。”

  鹌鹑们齐齐赔笑:“不用了师兄!我吃饭,吃饭。”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杨枝无奈地摇头:“都只怕你,完全不怕我。”

  图南看她,一脸不赞同:“你太好说话,太心软,对他们就该严厉些,不管怎样自己先吃完饭再说,他们这么问下去,最后又只能吃剩饭了。”

  杨枝却笑眯眯地说:“你也来教育我了?师兄?”

  图南被她叫得有一瞬的局促:“我哪有。”

  几息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叹了一声才说:“算了,你坐着,我去给你拿吃的。吃完有事和你说。”

  说完他就转身过去了,杨枝在他身后看他背影,一边看一边默想到底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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