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隔着漫天飞花，凤九完全看不清东华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他惊痛交加的视线。时光仿佛凝固，凤九觉得一丝丝寒意顺着脚底缓缓攀爬，浑身渐渐冷了下去，似处于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连说出的话都有几分飘渺，“帝……帝君……”
东华渐渐走了出来，一双眼眸尽是晦暗不明的痛苦，他静静的盯着凤九，片刻后猛然大力的将她抱入怀里，紧到似乎要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他听到怀里的人极小声的说：“帝君……不要、不要觉得我留在你身边才会受伤……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这样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卑微，东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简直疼的无法呼吸。白奕一桩桩诉说的往事，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白奕逼她嫁人，她倔强的反抗，乃至被打的奄奄一息，也不辜负对她的承诺，只因他一句今夜我在太晨宫等你。曾经因为四海八荒的太平事，他一次次将她推开，她为他受了一次宛如剜心的断尾之痛，而今也只害怕他再推开她，隐了一身伤痕，带着刺骨的疼痛却还若无其事的笑对他。
痛苦、心疼、怜惜、悔恨各种情绪交杂于东华心中，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潸然而落，滴在她浓似黑缎的发丝中，隐而不见。
这一刻，他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坐看天下云卷云舒的那个风轻云淡，超脱凡尘的东华紫府少阳君，而是已坠凡尘，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那个深深爱慕着她的普通男子。
他轻柔的在她耳畔低语，“九儿，我生生世世都会陪着你。”
凤九在他怀中哽咽道，“可是你不是说神仙没有生生世世吗？”
那还是多远之前他说过的话？彼时她化成原身日日相伴，每日最爱的不过是卧他身边，看他写字或是下棋，还一边轻轻为她顺毛。东华轻轻笑了，“纵然这一世已太过漫长，可是我竟觉得还不够，哪怕生生世世也还嫌不够。”
凤九留恋的在他怀中蹭了蹭，抬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东华的唇在她额上那朵绯似烟霞的凤尾花上一触而过，低声问道，“还疼吗？”
那紫菁玉容膏乃世间上等好药，又融合了墨渊的仙力，凤九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太贪恋这一刻的美好，她眨了眨眼睛，尽量显得既无辜又可怜，“疼……”
东华心中怜惜，却微微的笑了。
～～～～～～～～～～～～～～～～～～～～
凤九托着腮有些怏怏的坐在太晨宫一边抄经书一边想着东华不知何时回来，他今日一早就与天君、姑姑一道去了昆仑虚，说是有事要商议。她本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姑姑却着人送来一大捆经书，道是反正她做了错事还没罚她，再者既然她爱抄那便抄个够吧。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哪里静得下来去抄这些，只不过前两日见阿离甚是辛苦，帮着作弊抄了几遍，被姑姑发现了而已。
她由白浅带大，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于是撒娇卖萌的去和东华说，让他免了这抄书之苦，谁曾想东华只是静默一瞬，就瞥她一眼笑说，“我以为这罚……罚的甚好。”
凤九百无聊赖的又抄了几行，就见一个小小的娃娃探头进来，“阿姐。”跟着又探出一张女扮男装凤脸，“凤九。”
凤九面色惊喜的站起来，“成玉，你近日去哪里了？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成玉躲躲闪闪的的回到，“不过是去凡间转了一遭。”
“去就去了，可是成玉你好端端的脸红个什么呀？”阿离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问道。
“哎哎哎……小殿下，我哪里、有脸红啊！”成玉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过一路跑来、有些热罢了。”
凤九眸眼弯弯的指了指殿外，“三殿下来了。”
“啊？”成玉紧张兮兮的回头张望，“在哪里？快让我先躲起来。”一转身，才发现凤九促狭的笑意，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凤九，你可别学着小殿下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阿离略有不满，嘟着小嘴喃喃道，“我不过是是去给老天君请安时，看见三爷爷抱着你，多问了句而已嘛。”
“抱着你？”凤九笑得贼兮兮的，“成玉，你何时同三殿下这样要好了？”
成玉面上浮现一抹红晕，正好一眼瞧见端着茶水进来的仙娥，掩饰的叫到，“快端过来，我渴死了。”
不过茶递至眼前，她颇是意外，“你不是司命底下新来的文书么？怎么到这太晨宫做仙娥来了？”
阿姮眼角余光稍瞥了一眼，低头笑道，“正是。帝君他因着同我琼华仙宫有些渊源，是以答应亲自教导我。阿姮感念帝君之恩，无以为报，恰逢帝君宫中缺了侍奉的仙娥，遂自荐了来。”
闻言，凤九伸出去端茶的手也微微顿了顿。
成玉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说道，“你先退下吧。”
待她走远，成玉稍稍靠近凤九，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阿姮似乎对帝君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凤九轻轻笑了，“他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成玉一副你没救了的神情，“你难道不吃醋？”
凤九摇摇头，神色认真道，“他曾一个人站在四海八荒的至高之处，神仙们敬他，崇拜他；魔族、妖族的怕他，防备他，而爱他之人却少之又少，我只会心疼他，为他开心。”
“爱他的人可不少，只不过都被他丢去下届仙山了而已。”成玉小声的嘟喃着。
“阿姐，成玉，你们在悄悄的说什么呢？”阿离见她俩悄声细语凑在一处，很是不解。
凤九轻弹了他的额头，“在说你是不是应该来帮我抄经书。”
“阿，阿姐，我想到娘亲还让我去下夫子那里，我先走了。”阿离很是不讲义气的亦蹦亦跳的跑了出去。
“哎，小殿下，等等我。”成玉跑了几步，又转回身，望着她，“那个阿姮……总之，你小心。”
凤九怔了怔，由然失笑，想着这一大捆经书，一时半会也抄不完，索性站起身，抽了几张画纸，铺在桌案上。
她并不是非常精通，寥寥绘了几笔，只能粗略的看出来是一只九尾红狐，在对面一只庞然大怪的压迫下恐惶不安，然后又添上几笔，画卷上多了一个自天而降的紫衣仙人，护在九尾红狐身前，与怪物对峙。凤九看了又看，稍稍修改几笔，才心满意足的微微笑了。神仙的岁月太过漫长，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快活的日子，可是最初的美好她却想永远的铭记下去。她连着画了好几张，感觉到有人进了大殿才停了笔，神色惊慌的站起身：“阿爹。”
白奕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得黯然伤神：“小九，你的伤……”
“阿爹不用担心，已经都好了。”凤九微微垂眸，轻声回到。
白奕心中疼惜然而面色却是端然：“小九，我和你阿娘夫妻数年，仅得你一女，阿爹虽然对你一向严厉，可也不愿见你为他受尽苦难，你……”
凤九神色甚是认真的打断他：“阿爹，我都明白。可是小九真的是心甘情愿的。阿爹您愿意，小九很高兴，可是阿爹不愿意，小九也只能做个不听话的不孝女了。”
白奕长叹一口气：“那日你离开青丘，阿爹就已后悔了。咱们青丘九尾狐一族，个个都是固执而专一的痴情人。罢了罢了，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
凤九展颜一笑，对他微微行了个礼：“小九多谢阿爹成全。”
白奕点点头，略一思忖说道：“五月初五，不过只月余的时间了，小九你乃青丘女君，成日待在太晨宫也不像话，还是早早回了青丘，也好做些准备吧。”
凤九心中虽然极其眷恋不舍，却也知白奕的话甚是有理，只好无奈的道了声是。
等到东华自昆仑虚回到太晨宫时，凤九正聚精会神的提笔作画，丝毫没注意笔下的人儿早已回来。
东华眸中泛起几分盎然的兴趣，缓步走到她身后，看她画了灼灼盛开的桃花树下，粉色宫装少女微微垂头，对面是唇角泛着笑意的紫衣仙人。他抽了画卷，吓了凤九一大跳：“帝君……你回来了？
东华拿了画卷仔细看了看，“九儿，你确定画的……是我？”
凤九双颊染上一抹桃色，为自己不精的画艺微微汗颜，却又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你。”
夜深，凤九倚在东华怀中，神思有些飘渺：“今日阿爹来了。”
“哦”东华眸中尽是了然的笑意：“他说了何话？”
“他答应了，帝君，九儿仿佛在梦中一般，我们真的要成亲了么？”
回答她的是却东华那温润炽热却情意绵长的辗转厮磨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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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渐渐走了出来，一双眼眸尽是晦暗不明的痛苦，他静静的盯着凤九，片刻后猛然大力的将她抱入怀里，紧到似乎要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他听到怀里的人极小声的说：“帝君……不要、不要觉得我留在你身边才会受伤……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这样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卑微，东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简直疼的无法呼吸。白奕一桩桩诉说的往事，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白奕逼她嫁人，她倔强的反抗，乃至被打的奄奄一息，也不辜负对她的承诺，只因他一句今夜我在太晨宫等你。曾经因为四海八荒的太平事，他一次次将她推开，她为他受了一次宛如剜心的断尾之痛，而今也只害怕他再推开她，隐了一身伤痕，带着刺骨的疼痛却还若无其事的笑对他。
痛苦、心疼、怜惜、悔恨各种情绪交杂于东华心中，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潸然而落，滴在她浓似黑缎的发丝中，隐而不见。
这一刻，他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坐看天下云卷云舒的那个风轻云淡，超脱凡尘的东华紫府少阳君，而是已坠凡尘，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那个深深爱慕着她的普通男子。
他轻柔的在她耳畔低语，“九儿，我生生世世都会陪着你。”
凤九在他怀中哽咽道，“可是你不是说神仙没有生生世世吗？”
那还是多远之前他说过的话？彼时她化成原身日日相伴，每日最爱的不过是卧他身边，看他写字或是下棋，还一边轻轻为她顺毛。东华轻轻笑了，“纵然这一世已太过漫长，可是我竟觉得还不够，哪怕生生世世也还嫌不够。”
凤九留恋的在他怀中蹭了蹭，抬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东华的唇在她额上那朵绯似烟霞的凤尾花上一触而过，低声问道，“还疼吗？”
那紫菁玉容膏乃世间上等好药，又融合了墨渊的仙力，凤九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太贪恋这一刻的美好，她眨了眨眼睛，尽量显得既无辜又可怜，“疼……”
东华心中怜惜，却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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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托着腮有些怏怏的坐在太晨宫一边抄经书一边想着东华不知何时回来，他今日一早就与天君、姑姑一道去了昆仑虚，说是有事要商议。她本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姑姑却着人送来一大捆经书，道是反正她做了错事还没罚她，再者既然她爱抄那便抄个够吧。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哪里静得下来去抄这些，只不过前两日见阿离甚是辛苦，帮着作弊抄了几遍，被姑姑发现了而已。
她由白浅带大，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于是撒娇卖萌的去和东华说，让他免了这抄书之苦，谁曾想东华只是静默一瞬，就瞥她一眼笑说，“我以为这罚……罚的甚好。”
凤九百无聊赖的又抄了几行，就见一个小小的娃娃探头进来，“阿姐。”跟着又探出一张女扮男装凤脸，“凤九。”
凤九面色惊喜的站起来，“成玉，你近日去哪里了？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成玉躲躲闪闪的的回到，“不过是去凡间转了一遭。”
“去就去了，可是成玉你好端端的脸红个什么呀？”阿离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问道。
“哎哎哎……小殿下，我哪里、有脸红啊！”成玉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过一路跑来、有些热罢了。”
凤九眸眼弯弯的指了指殿外，“三殿下来了。”
“啊？”成玉紧张兮兮的回头张望，“在哪里？快让我先躲起来。”一转身，才发现凤九促狭的笑意，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凤九，你可别学着小殿下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阿离略有不满，嘟着小嘴喃喃道，“我不过是是去给老天君请安时，看见三爷爷抱着你，多问了句而已嘛。”
“抱着你？”凤九笑得贼兮兮的，“成玉，你何时同三殿下这样要好了？”
成玉面上浮现一抹红晕，正好一眼瞧见端着茶水进来的仙娥，掩饰的叫到，“快端过来，我渴死了。”
不过茶递至眼前，她颇是意外，“你不是司命底下新来的文书么？怎么到这太晨宫做仙娥来了？”
阿姮眼角余光稍瞥了一眼，低头笑道，“正是。帝君他因着同我琼华仙宫有些渊源，是以答应亲自教导我。阿姮感念帝君之恩，无以为报，恰逢帝君宫中缺了侍奉的仙娥，遂自荐了来。”
闻言，凤九伸出去端茶的手也微微顿了顿。
成玉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说道，“你先退下吧。”
待她走远，成玉稍稍靠近凤九，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阿姮似乎对帝君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凤九轻轻笑了，“他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成玉一副你没救了的神情，“你难道不吃醋？”
凤九摇摇头，神色认真道，“他曾一个人站在四海八荒的至高之处，神仙们敬他，崇拜他；魔族、妖族的怕他，防备他，而爱他之人却少之又少，我只会心疼他，为他开心。”
“爱他的人可不少，只不过都被他丢去下届仙山了而已。”成玉小声的嘟喃着。
“阿姐，成玉，你们在悄悄的说什么呢？”阿离见她俩悄声细语凑在一处，很是不解。
凤九轻弹了他的额头，“在说你是不是应该来帮我抄经书。”
“阿，阿姐，我想到娘亲还让我去下夫子那里，我先走了。”阿离很是不讲义气的亦蹦亦跳的跑了出去。
“哎，小殿下，等等我。”成玉跑了几步，又转回身，望着她，“那个阿姮……总之，你小心。”
凤九怔了怔，由然失笑，想着这一大捆经书，一时半会也抄不完，索性站起身，抽了几张画纸，铺在桌案上。
她并不是非常精通，寥寥绘了几笔，只能粗略的看出来是一只九尾红狐，在对面一只庞然大怪的压迫下恐惶不安，然后又添上几笔，画卷上多了一个自天而降的紫衣仙人，护在九尾红狐身前，与怪物对峙。凤九看了又看，稍稍修改几笔，才心满意足的微微笑了。神仙的岁月太过漫长，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快活的日子，可是最初的美好她却想永远的铭记下去。她连着画了好几张，感觉到有人进了大殿才停了笔，神色惊慌的站起身：“阿爹。”
白奕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得黯然伤神：“小九，你的伤……”
“阿爹不用担心，已经都好了。”凤九微微垂眸，轻声回到。
白奕心中疼惜然而面色却是端然：“小九，我和你阿娘夫妻数年，仅得你一女，阿爹虽然对你一向严厉，可也不愿见你为他受尽苦难，你……”
凤九神色甚是认真的打断他：“阿爹，我都明白。可是小九真的是心甘情愿的。阿爹您愿意，小九很高兴，可是阿爹不愿意，小九也只能做个不听话的不孝女了。”
白奕长叹一口气：“那日你离开青丘，阿爹就已后悔了。咱们青丘九尾狐一族，个个都是固执而专一的痴情人。罢了罢了，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
凤九展颜一笑，对他微微行了个礼：“小九多谢阿爹成全。”
白奕点点头，略一思忖说道：“五月初五，不过只月余的时间了，小九你乃青丘女君，成日待在太晨宫也不像话，还是早早回了青丘，也好做些准备吧。”
凤九心中虽然极其眷恋不舍，却也知白奕的话甚是有理，只好无奈的道了声是。
等到东华自昆仑虚回到太晨宫时，凤九正聚精会神的提笔作画，丝毫没注意笔下的人儿早已回来。
东华眸中泛起几分盎然的兴趣，缓步走到她身后，看她画了灼灼盛开的桃花树下，粉色宫装少女微微垂头，对面是唇角泛着笑意的紫衣仙人。他抽了画卷，吓了凤九一大跳：“帝君……你回来了？
东华拿了画卷仔细看了看，“九儿，你确定画的……是我？”
凤九双颊染上一抹桃色，为自己不精的画艺微微汗颜，却又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你。”
夜深，凤九倚在东华怀中，神思有些飘渺：“今日阿爹来了。”
“哦”东华眸中尽是了然的笑意：“他说了何话？”
“他答应了，帝君，九儿仿佛在梦中一般，我们真的要成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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