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_再动就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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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简陋窄小的宾馆里,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从冷白的被套里伸出来,往枕头旁边摸了一下,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顾然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半张脸,虚睁开双眼,侧头看了眼枕头玄边。

  缄默几秒后,顾然撑起身体,探出床沿,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机,他弯腰捡起,重新靠回床上,按下按钮,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把手机随意丢在一旁,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然面无表情,仿佛里面的人不是他。

  镜子里的顾然,头发凌乱不堪,脸色发青,眼睛通红泛肿,嘴唇苍白干裂,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帅气和红润。

  他淡然地刷牙洗脸,然后拿起床上的手机出去退房。

  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顾然行尸走肉一样从他们身旁走过。

  “唉,好可惜。”一个短发女生唉声叹气道:“那么年轻就死了,天煞卓颜啊!”

  坐她旁边的女生有点怀疑:“说不定是假的呢?那么帅,怎么可能会自杀。”

  “而且……”她略犹豫道:“我前几天还去a大给他送了情书呢。”

  “可我听说校草是前天死的。”短发女生道:“刚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宿友和江知禾家隔得不远,出事的时候,她家里人都惊动了。”

  顾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们,轻声道:“你们说什么?江知禾怎么了?”

  短发女生看到是顾然问她们话,心里激动,却还是老实回他:“隔壁的校草,江知禾,前两天自杀了。”

  “今天一大早上,学校里就全传开了。”

  “自杀了?”顾然忽然感觉自己全身发冷,颤抖着声,无可置疑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自杀。”

  “是真的。”短发女生没看出他的异样,继续道:“我室友昨晚回来给我们说的,她家和江知禾家只隔了一条路,出事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不可能……”顾然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疼,像被车在上面碾压了几遍一样,疼得他胸闷,喘不过气。

  “顾然?”旁边的女生发现了顾然的异常,起身看着他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了?”短发女生疑惑地看向顾然,见他脸色苍白,单手捂着心脏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他:“这是怎么了,哪里痛?要不要去医务室?”

  顾然觉得自己耳鸣了,脑袋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少年自杀了,难怪昨晚没有赴约,难怪他没有回信息,原来他是自己来不了了。

  顾然用力咬了下嘴唇,让自己稍微回点神,微微仰起头,无力地扯了下唇角,沙哑道:“我没事,我先回宿舍。”

  “哦哦……”两个女生呆了一秒,异口同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然强撑精神走出学校,径直走到对面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靠坐在后坐,哑声道:“麻烦去一下皖水林,谢谢。”

  司机应了一声,继而专注着前面开车。

  顾然弯腰把自己埋进臂弯里,不让人看出一点情绪。

  不到一个小时后,司机喊了他一下:“同学,到了。”

  顾然抬起头,拿出手机准备付款,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他低声道:“一共多少钱?”

  “五十四。”

  “我手机没电了。”顾然问他:“有充电线吗,我充一下开机付钱。”

  “有。”司机说完递给他一根数据线。

  顾然充了一分钟后,重新开机,给司机付了钱,打开门下了车。

  皖水林的房子很漂亮,全是小别院,一家挨着一家,干枯的爬山虎围满了墙壁,外面围着一圈护栏,里面种了不少花和草。

  明明很高端的别院,却因为灰暗的天气,瓢荡着的白雪,让人觉得阴沉严肃。

  顾然一直都知道江知禾住这里,却是第一次来,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迈步走到江家别院,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左右的大叔,看到外面被冻得鼻子通红的少年,疑惑道:“请问,您是?”

  “叔叔,您好。”顾然回他:“我是江知禾的同学,我听说……”

  “等等。”顾然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在外面等会儿,我去请示一下江总。”

  顾然点头应道:“好。”

  大叔把门关上,顾然低着头站在外面,眼神空洞。

  没一会儿,大门重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五官严厉,眼睛漆黑的男人,和一个裹着毛毯的长发女人。

  只消一眼,顾然就认出来了,这是江知禾的父亲和母亲。

  江知禾和他的父亲很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顾然一时以为是江知禾出来了,心里跟着疼了一下。

  “你有事?”江向淮出声道:“听说你是江知禾同学?”

  顾然点头,忙不迭道:“叔叔,我和江知禾是高中同学,我听说他出事了,我想来看看……”

  “看看他是因为什么出事的。”

  江向淮嗤笑一声:“他出事关你什么事?”

  “叔叔,我……”

  江向淮审视他一眼,嘲讽着打断:“他不需要同学,也不需要别人来看。”

  “叔叔。”顾然平静地回他:“他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想来看他最后一眼,上上香就好。”

  江向淮脸色冷了下来,眼里全是戾气,他慢慢靠向顾然,顾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悬空的梯道让他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羽绒服里的木檀盒子滚了出来,顾然顾不上疼痛,伸手去捞盒子,骤然,一只脚踩在他捞盒子的手上。

  江向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笑,用力在他手背上碾压几下,顾然疼得瞬间叫了起来,江向淮越发用力,直到手背皮开肉绽。

  他看蝼蚁一样对顾然道:“我的儿子就是被你们给害死的,千万别让我发现是谁。”

  “否则,我会让他下去和江知禾一起作伴。”

  “至于你,我给你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你还在我家门口,我会告诉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江知禾的母亲从头到尾,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默不作声,直到江向淮转身进屋,她才睨顾然一眼,跟着回去。

  顾然躺在地上,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他用受伤的手捂着盒子,像对稀有宝贝一样护在怀里。

  “顾然。”

  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顾然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发现叶清羽站在不远处,江知禾家的隔壁别院。

  顾然慢慢走了过去,缥缈的眼神看着叶清羽。

  叶清羽别开他的视线,小声道:“江知禾在陵园。”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隔着一层玻璃门外细碎的敲响,风一吹散了音,就尽数化成空气,了无声息。

  但顾然听见了。

  “谢谢。”

  叶清羽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顾然刚才失去了心跳又重新跳动起来。

  他走出别院,打车回到学校。

  季林没在宿舍,顾然把羽绒服脱下来,走进卫生间站在盥洗池前,打开冷水浸湿血淋淋的手背,他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清洗着手背上的伤口,直到干净为止。

  把手机放床头上充电,他把身上的冬装一件件脱下来,换上行李箱里洗干净的白衬衫,浅色牛仔裤。

  这是他第一次见江知禾时的装潢。

  羽绒服里的情书和木檀盒子被他拿出来装进画稿袋里。

  顾然提着画稿出门,无视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走出学校。

  他先去了药店,然后再去花店里买了一捧栀子花。

  雪渐下渐大,扑簌簌落下,车辆奔驰过花木走廊,沿街飞退的灯光影影绰绰,淹没参差不齐的高楼。

  顾然摇下车窗,任由冰冷刺骨的寒风打在他单薄偏瘦的身躯,司机从后视镜瞥他一眼,缄默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小伙子,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顾然淡笑一下,“不冷。”

  司机有意多聊两句,好奇道:“你这是去陵园看亲人吗?”

  “不是。”顾然温柔道:“是去看我的爱人。”

  “呃……”司机沉默了。

  车子到达陵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顾然扫码付了钱,向司机道了谢,打开车门下去。

  鞋子踩在松软平整的积雪层上发出咔嚓咔嚓声响,凛冽无声的风裹着雪花,漫无边际地覆下。

  傍晚的陵园很静谧,顾然顺着新建的墓碑走去,蓦地看见最边上墓碑上贴着的黑白照片,他倏地跑过去,半跪在江知禾墓前,无声地看着定格在照片里的少年。

  他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江知禾,二十二的少年模样俊俏,眼瞳极黑,薄唇紧闭,给人一种生人勿近。

  顾然掩盖住他的眉眼,轻柔道:“阿回,我来了。”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栀子花,你看好不好看。”顾然把怀里的花放在墓前,展示给江知禾看。

  须臾,顾然对他埋怨道:“你怎么都不等我表白就走了。”

  “我昨晚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的心思,躲着我呢。”

  “你都没听我说我喜欢你呢。”顾然声音低了下去,“你还没做我男朋友呢,你就走了。”

  “你估计不知道吧。”顾然吸鼻子道:“我喜欢了你七年,从高一到现在,你都没发现,你是不是好傻,下辈子,我不会再放你走。”

  “阿回,我高一的时候你做了一条珊瑚手链,虽然有点丑,但是珊瑚我磨了很久,我今天把它送给你。”

  顾然低头从袋子里拿出木檀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一条红线穿着的珊瑚珠,他在墓前挖个小洞,埋了进去。

  然后他接着拿起稿件袋,把里面的画和情书,全部倒了出来,轻声道:“粉色这个是我昨晚写的情书,你没来,我没送出去,剩下的画是我从高一开始画的,一直到现在,有五百三十二张,全是你。”

  “我今天把它们全部送给你,你得收好,听到没。”

  顾然拿出打火机,点燃画纸,风一吹,红火的滟光张牙舞爪。

  等最后一张画烧完,顾然这才笑了起来:“阿回,我来陪你,你等等我。”

  他把在药店买的安眠药全部倒出来,干吞了下去,背靠着墓碑,安详地闭上眼。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细细地飘落在他的身体,徒添一分干净与温柔。

  他和他的少年死在了2021年的冬天。

  错不及防的喜欢,刻骨铭心的暗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模仿。不提倡不要模仿这个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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