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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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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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鸢和彭小满的年前出游计划定的飞快,毫无细节需反复琢磨,俩人心照不宣地认定,此行目的地只符合三点即可:便宜,人少,不要太远背个包就能说走就走。于是省外的各色景区就索性撇开不看,彭小满又大刀阔斧地筛掉周边一众名不副实的五A,搜了波百度,敲定了不足两小时大巴车程的邻市渠山镇。

  李鸢就压根没怎么听过这地方,对此抱有怀疑,就问他:兄弟,你确定你找的这个地方不是什么没通网贫困山区吧?

  啧你这没文化真可怕,彭小满嘲,人稳稳的三A景区好不?

  渠山镇名不见经传,但也有点儿人文底蕴,既可叫渠山镇,也叫渠山庙。相传千年前的唐末五代十国,唐昭宗封过个周姓的渠王,渠王清正,称“宽雅仁信,善取人心”,为子民所爱戴。他死后葬在此地,因墓如山,才取名渠山镇。李鸢一会考才舍得突击一周历史的理科脑,能知道这些才怪。

  出发前一天,鹭高放的寒假,发的期末成绩,老班携风带雨地卷着成绩册背手进教室门,则又是波生与死的瞬间。但今年俩读书就为吃怼的人形活靶状况特殊,陆清远伤着腿,游凯风外地艺考潇洒地缺考,老班就犹如一口哈欠被拍回肚去,竟毫无他口才大肆施展之地。

  李鸢续铭依然制霸,苏起则出乎意料地毫不受变故的影响,稳步由年级前三十升至前五。发到彭小满,老班却故弄玄虚似的不置一词,彭小满虚的不行,也佯装不怎么在意地翻开,定睛看清,才搁心里舒口大气——稳定发挥,小步提高。

  尾页是班主任评语,老班的字紧中见放,运笔俊逸,但写的不多:进度不一致的情况下进步明显,和苏起一样让我觉得欣慰而不可思议。我几乎已经相信,你找到了我曾说的那个具象的目标,不管是什么形质,什么结果,我都希望它能在日后照耀你,始终指引你向前的方向。最后几个月,希望还能见到最初转来,豁然无畏的你。

  彭小满觉得很酸,又挺感动,忍不住吐舌头,把评语展给李鸢看,说老班给我写了段儿疼痛文学。李鸢说少来,劝他做人贵在知足,把自己的成绩单递给他,彭小满接过一翻,两眼读完,好险没趴桌上笑吐,老班纸上提笔写:稳,保持,冲刺不一样的未来。唯愿新的一年把字练好,至少把得解写的能让我认出来是解。

  到傍晚的年终扫除,红红火火,没一个跑的掉,李鸢卫生间提桶,彭小满水里拧抹布,夕阳将将在门与走廊交接处投下一块橙红的矩形。李鸢扽过彭小满淋得冰凉凉的手,站在矩形里拦住他亲一口,带央求与不确定地低声问,我是你的目标么?

  彭小满先笑,后呸,你还我优乐美呢。

  出发去渠山镇当天,赶汽车总站最早的一趟大巴,很难得不套着校服出门见人的日子,李鸢扮酷,翻领短袄搭半领衬衣,手擦磨白牛仔裤搭磨砂马丁靴。反观彭小满,一件过膝的全黑羽绒服从头到脚,裹起来齐活,拿掉书包俨然就是颗泡发的南海参,李鸢看得一愣,心说你有件军大衣怕早就穿上不放了吧?

  大巴由青弋市区出发,途径沿江旅游大道上绕城高速朝南,从渠山出口驶出,平行于绕城高速的即是新青南公路,穿越公路,盘行一阵,就近湖了。雨雪气候濒临,乌南江一线地区的天色不算很好,天际浮着云烟雾霭,疏落的铅色。

  出发时天的色还不大亮,彭小满是一买票上车就选了靠窗的位置,兜起帽子歪着头补觉,一路颠簸,不能百分百的睡熟,却因为半醒间的陆离光景,与时明时灭的灯光映在眼皮上的斑斓,而体味到了一种神异的迷幻。由宽趋窄的前路,自一分二的身影,无规律的细微波澜演绎在彭小满颤动的眼皮里。他是被李鸢轻轻戳醒的。

  彭小满睁眼,第一反应是摸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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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没淌水,继而才翻出三眼皮瞪李鸢。这种时候,但凡不是地震起火不撒丫逃命不行的事儿,把人搞醒那都叫祖上欠捶。李鸢拈开他睡贴在脸上的一绺头发,指指窗外,示意他看。彭小满才摘掉帽子,顺着李鸢指尖的方向望去。

  天明,仍是灰色,渠山镇外的一片除本地人都叫不上名字的湿地,分堤上堤下。堤上青碧的芦草聚生,堤下则湖天交融,鸥鸟竞翔。远处延伸入水的是一处小小的土石码头,停有浮动的渔船。望湖听涛,沿岸已有行人迎风走动,缩成挥下的星星墨点。

  自然是会有莫名其妙安抚人心的力量,甚至不知道自己痛在哪儿,一眼看去,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事物温存地劝慰了。李鸢手伸过来牵他,彭小满依势和他扣紧,远眺湖面微不可查的小小细浪。

  没跟小团,彭小满就在携程上看了家叫“渔人码头”的民宿,秉承着能省则省的穷游原则,定了不含早餐的标准间。民宿在渠山老街隔壁的居民区内,建筑灰白,接近北边山下的微丘旱地,水雾浓厚,混着洗涤剂与蒸鱼鸭的平易气味。民宿正门隐匿在条不足九尺宽窄的暗巷里,两扇贴着绯红门神的镂花木门。推开进去,风铃脆响伴着万晓利的民谣,果不其然的文青标配。

  彭小满觉着民宿老板特别眼熟,他觉得有关云南丽江的宣传片里,所有的民宿老板都长他这个样儿。头发两边推光,扎脏辫儿,大臂上一款纹上的图腾,檀木珠,黑框镜,养只眼睛贼大的矮胖英短,成日搁柜台后头玩儿MacBook。确认了订单要了身份证,老板递门卡,指路楼上左拐,彭小满忍不住问:“老板,请问......你是不是从城市辞职过来开民宿的啊?”

  “哎?”老板一愣,“你怎么知道?”

  彭小满乐了,摆摆手说句没什么,抱着书包跟着李鸢蹦跶上楼。

  整间民宿几乎都是木质结构的,内敛的深褐色,上了二楼则有地板中空,险凛凛制高的错觉。标间仿古的设计,低吊顶,两张床,米色棉麻的床单被褥,枕头上搁着册当地的宣传物料,燃着叫不上名字的熏香。李鸢撂下书包就去开窗,支起木撑就惊喜地发现,房间坐北朝南,临水潦,烟色的湖与堤岸一览无余。

  彭小满直挺挺仰进床褥里,拿起物料翻动,看了半晌,才抬脚顶了李鸢屁股一脚:“少侠。”

  李鸢反手擒他脚腕,“有话说话不要动脚动脚。”

  “没话说,你转过来,我想跟你抱一会儿。”彭小满抽开脚踝。

  李鸢不做他想地转过身,脱了鞋,和衣躺倒,和他面对面地侧卧,伸手拥抱。抽离熟悉的环境置身于完全陌生的地方,尘土和空气都是不熟悉的,人则很容易在微微不安的惘然里又催生了安宁的懈怠,爱咋咋地吧,先别跟我说这些,回头再让我考虑。试卷高考爹妈亲朋,拿块儿布盖上,就只想好好得闲一会儿,好好谈天恋爱。

  “超级安静。”彭小满捏他一排肋骨,煞有介事地清点根数。

  这块儿不是李鸢***,他忍着别扭任彭小满在自己胸上瞎按,感觉出对方盘完了,低下头问:“彭医生,有几根?”

  彭小满闭上眼,“别问了,彭医生数岔了。”

  “二傻。”李鸢抱紧他笑,下巴搭上他头顶,“二十四根。”

  说小憩就是给他俩脸,其实是不知不觉地睡熟。闷头呼到了近十二点,给李鸢枕头底下的手机闹铃嗡嗡震醒。睡得头昏脑涨,彭小满踩着狐步上厕所拿水泼脸,洗一半儿,探头出来看李鸢求生欲十足地往身上加衣服,笑喷,问:“哎你能告诉我你为啥要设个十一点二十五的闹铃么?”

  “你猜。”李鸢扯下衣摆,遮两点。

  彭小满揩掉脸上水,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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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装横,“给你三秒钟。”

  “威胁我?”李鸢眯眼,忠奸难辨,比他还横。

  “快点儿说嘛~”扶着门抬腿,咬着下唇装娇,给飞吻,骚的没有一丝丝防备。

  “草。”李鸢生生受了波魔法攻击,捂着胸口给跪了,膈应的恨不能再上添件儿羊毛衫,“因为只要每天它一震动,我就知道该收拾书本,预备冲刺去食堂了。懂?”

  说的一本正经,彭小满乐够呛。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渠山镇则妙在北山南水,啥啥皆有。渠山老街的形成至兴起,在明清,因水潦汇入乌南江,物资交换扩大致物流业兴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里曾商贾云集,舟楫繁忙。受经济发展与地域的限制,建国后的渠山镇鲜为人知,却正此,渠山得以像青弋那样,不追赶洪流,而规行矩步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缓步向前。

  气候湿凉,渠山老街铺就的清一色石板路,难免有点儿光溜溜的,一个不稳就得我的滑板鞋。老街两旁也皆是青檐黛瓦,前店后坊,门上挂着湿漉漉的胶靴蓑衣。不是游客旺季,所以行人疏落,多是老人三三两两坐藤椅聚在门口,脚边趴着偷闲的黄狗,谈针头线脑锅碗瓢盆,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眼过路人。

  人到岁数了,真的就是过眼烟云万般皆空,没什么还值得奋袂跳脚,哪怕那些个老人家,都看的真真的,刚才过去俩男孩儿牵着手。

  李鸢喊饿,叫饭闹铃的锅,忍不住的生理反应要往食堂跑。俩穷鬼一番斟酌,选了家看室外装潢没那么高大上的仿古饭馆。半堵翻新重制的马头墙,围出不大的前庭,门脸上挂了个乌色的小匾,写枇杷山庄。叫这名儿,不是附庸风雅,是院里真有棵硕大的枇杷树,比鹭高那棵校宝有过之而无不及,枝叶森绿,顶冠悬延,往外站出很远也瞧的见。

  有人进门,戴护袖踩麻鞋,穿对襟布袄的老板用本地方言迎,彭小满回了个一脸懵逼,他才笑笑,改口成挺流利的普通话:“渠山古镇琵琶山庄,外有青山绿水,里有暖气包房,卖的都是当地特色,卖的都是人文情怀,好吃不贵物美价廉,鱼虾主打,活蹦鲜跳,个个足称,清蒸杂锅红烧炖汤都行,两位进来看看?”

  一整套词儿张个嘴就出来了,半点不带磕绊,吐辞之流利,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老板祖上是不是天津卫练快板儿的。

  屋里的菜单挺有意思,并非惯常的一簿,而是条条明目写上削薄的竹片,捆上红绸挂满一屋,生意还不错,正热气腾腾地吃着三四桌,彭小满李鸢点菜得横着从头到尾走一遍浏览。看一看,米粉肉杂锅鱼咸拼和渠山小炒被写成了招牌,划了圈儿。

  “鱼还是肉?”彭小满捏下巴:“肉三十多鱼四十多。”

  李鸢站他背后直笑:“有必要这——么精打细算么彭会计?”

  “光半天你给我换俩职业了。”彭小满朝后怼一肘子,“说的就跟你钱水淌来的一样,这趟回去熬到我奶回来,我八成就是泡面度日。”

  “既然已经这么一把心酸泪了,那干脆破罐破摔到底吧。”

  “什么意思?”

  “就是。”李鸢不是馋,是真饿,他正色说:“都点。”

  前庭的枇杷树下,老板搭了个五六平见方的青石小潭,挺深,枇杷的淡黄花蕊落了水面一层,里头伺各式活鱼与泥鳅河虾,树下竖了排一臂长短的捞网。这家店凡客人点鱼,都得上前庭亲自捞,个头随意,按品种上称算钱加手工费,老板娘现场破膛给你看。

  彭小满就是个连鲶鱼鲫鱼都分不清的主,能捞才怪,李鸢顶上,弯腰抄网,装腔作势来一句“退下,没用的东西”,跟着胖老板娘的比划,站定在潭边儿。

  “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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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子!你俩点杂鱼锅,就得捞鲶鱼和鲫鱼。”老板娘抓着李鸢胳膊一扽,晃晃,眯眼往潭边儿一指,“瞧见没?那石头缝那儿有个嘴边长俩须须的,那就是鲶鱼,斤把重,正好合适你俩一顿,你看准了捞就行!”

  李鸢天生一装逼货能怵?心说这么小点一池子这么大个儿网,一呆头鱼我还捞不着么?然骄兵必败,李鸢底气十足的首发一击就给舀偏了,那鱼儿尾巴一摆就蹿没影了,他白捞上来一把枇杷蕊,溅开一团青碧的池水。

  “哎唷,亏心!”老板娘懊的一拍腿,好比姿势优雅一个三分,结果球砸篮板上了,她再次指导:“小伙子我跟你讲,渠山的鱼都聪明得很,比人精,真不好捞着呢,捞前你得静、稳!捞的时候你得准、狠!”

  老板娘铿锵有力的四字箴言还带着单押,戳的彭小满蹲一旁哈哈出声,更确信这两口子是练过快板儿的了。李鸢则煞有介事地转过头,食指贴上嘴巴比禁声,示意别吓着鱼。彭小满吐舌头做鬼脸,两指在嘴边横向一拉,收声。

  屏息第二击,依老板娘指示,稳了稳底盘,低头看那呆头鱼一露头啄花蕊,劈手一个游龙入海,挥网扎进水面施力画弧,舀猛了,网子出水,鱼是没有,搅了点儿老泥和几条活泥鳅上来。

  比看场国足还费劲,老板娘特自来熟地往李鸢屁股蛋儿上一拍,“你不行啊小伙子!”

  李鸢手里的捞网立马就掉了,飞快一声“草”,惊得往前一蹿。

  彭小满抿嘴,也不知是个什么发声原理,愣是低头憋笑憋出了一阵驴叫。

  再一再二不再三,李鸢很不服,想着我一一米八几的动辄五杀班级长跑第二贼都能抓着的班草,今儿还就在这小镇子上惨遭滑铁卢了?不服,很不服。李鸢脱了外套丢给彭小满,拧拧手脚腕儿,转了圈脖子,网子在腕间翻了个没卵用的花儿,预备着第三发。

  “看准。”

  “嗯。”

  “不要太猛,你一猛扎进去鱼不就反应过来了?”

  “嗯。”

  “也不要一上来就狠命舀,搁鱼肚子底下潜伏一会儿,没知没觉,你再收网。”

  “嗯。”

  “行吧捞吧,我再一通讲你能坐着船出海了。”

  折了两道毛衣袖子,一步步按老板娘说的来,稳底盘,沉腰,屏息凝神,眯眼锁定呆头鱼,捞网缓缓入水,轻轻游曳凑近目标,稳住不要动,对,潜伏,伏一会儿,眼瞅鱼儿一朵花蕊两朵花蕊啄的正欢,天时地利人和,预备起网,李鸢挑个眉,微微倾身,分花拂柳,抬手一记猴子捞月,好歹给呆头鱼逮着了。李鸢手腕一沉,美的不行,好险没张嘴就是句:“漂亮!”

  “哎哎!”老板娘伸手接网,又连着两声呼。

  李鸢没料住呆头鱼负隅顽抗之心不死,抖身一蹦,就从网口里蹿了一半。李鸢接羽毛球似的向前伸网,接空,眼睁睁看着那九死一生的熊玩意儿又啪嗒掉回了潭里,姿势极美,就是水花压的有点儿不漂亮,李鸢歪头不及,还是被溅了一脸。

  彭小满压根儿就不想忍了,一连串哈哈哈张嘴就往外蹦,且分外持久,笑得肚子疼。李鸢认怂了,端是生无可恋,揩掉一脸冰凉的潭水珠子,扭头问老板娘:“您家喂鱼是不是喂的鸡血?”

  老板娘摇头咂嘴,把李鸢手里的网一抽,“哪儿啊我们正经投饲料的,你们城市人就是反应力不行没练过!就那条是吧不选了?行吧你看着,我给你捞!”

  不吹不黑,老板娘弓腰那鱼就是个没跑儿。电光石火一套动作,光听哗啦一声水响,再待李鸢一抬眼,那鱼别提多乖地就躺网里不动弹了。老板娘扎着网口一抬下巴:“小伙子看见了吧?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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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啪啪打脸。

  彭小满已经一手撑地,笑不动了。

  站在枇杷树底下抬头看,也不知哪本青春言情里承袭的伤春悲秋,彭小满突然就挺感慨的,没说;李鸢也挺慨,也没说。

  “我真想看你再爬一回树。”李鸢说。

  “滚。”彭小满拍他屁股,“我真想看你再捞一回鱼。”

  “忘掉谢谢。”

  “别,太精彩了,我都已经备份好几套了。”

  “嘶——”欠抽是吧?

  彭小满嘚瑟:“咋地?”

  “你是怎么能笑出驴叫的?”

  “好听吗?”

  “特别减分,特别幻灭。”

  彭小满佯装失意,朝李鸢摆手,叹道:“行吧行吧,幻灭吧,散了吧咱俩,别跟头驴过不去。”

  李鸢还是给他逗笑了,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人,扳过他脸,狠狠亲了一口。

  渠山镇人也不知道是哪门子作息,过了十二点,冷清的铺面才渐多了人气儿。譬如枇杷山庄对面儿的一家磨豆腐坊,才开起张,老板这个天气也一身单薄的短打,脊背微佝,拎着俩盛满老井水的铜箍木桶进门,隔着白墙上的一方镂花木窗,能看清里头有盘硕大的石碾。彭小满给俩钢镚要了杯渠山原磨黄豆浆,不滤渣子没加糖,特健康,可抿一口就嫌剌嗓子,剩下的全给了李鸢一口闷。

  渠山腰上有密密竹林包覆,渠山竹器也算是远近闻名,劈开成绺,细细琢磨边角,一束束拢在膝间编织成型,再用硫磺熏烤防蛀。制成的竹器规格品种各不相同,大到供渠山镇人端端摆堂屋中央的竹编圈椅,小倒晒鱼干虾皮,李鸢一巴掌大小的圆圆竹筛。门口编竹器的大爷学究做派,金边花镜,能叨叨,手上活计一刻不停,和李鸢彭小满科普了半小时渠山竹器史。闹得李鸢最后不买都不好意思了,掏钱挑了个魔方大小的蛐蛐笼,精致,且贵,肉疼着送了彭小满。

  沿蜿蜒的巷道前行,还能见复古到穿白褂烧开水,给人刮胡子,刀得在椅背后面的尼龙带上来回磨几道的剃头匠。店里生意不错,老头老太多,夹着小卷的,顶着罩子焗油的,光瓢一个不用理,抓把葫芦籽纯来串门聊天儿的,小堂屋里坐的满当当。彭小满忍不住想进去推个头,幸而被李鸢阻拦,说,不是信不过师傅技术,是怕你hold住老头老太那复古的头型。

  再说值得看的,是巷尾那处民俗文化馆,三进三厢两院,标标准准的渠山古民居。进门入馆,院落精巧,四方天井,透漏着形状规则的天光,飞檐翘角下皆放着圆形的青石小槽,槽里有萍,接滴答的漏雨。馆内空寂,走路略带反响,设器皿、石器、农具、匠人四个展厅,溯洄从之又顺流而下,分明就是段儿没落的文史。里头有间合着门不让进的厢房,李鸢隔着窗子探头,看里头摆的净是古人像,一个没防备,吓得差点儿把午饭吐了。

  排水系统发达,挖了不少下水的小渠,横一截石板做桥,也有名有姓,个个听着像大家闺秀,要么金雀要么望月,要么扶桑要么灵泉,妙语奇思又富思辨。桥边有民宅,疏疏落落,檐都精致,彭小满掸眼在一户门前瞧见个老太太。

  老人家瘦削,畏寒,黄的绿的薄的厚的,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又坐板凳上弓着腰,更显臃肿。老人家白发齐耳梳的一丝不苟,跷了条腿,手边翻着本厚厚的不新,纸质薄脆透光,四周泛黄微皱;字儿更不大,老太太用手指比着,读的费力。

  瞄见的时候正有难得的阳光,斜插下来触地,漫漫弥开,蒙老人家白底儿黑面的老布鞋上。就那么一眼,就跟被净化了似的,说不上来的心里明净。

  彭小满挺没肖像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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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地拍了张照,想发朋友圈,配字琢磨了半天,是洞明了然百态人生,还是智者乐水,参透尽悟,都过犹不及有点儿太装,删繁就简改成俩字,优雅。

  彭小满又突然感到难过,他觉得如果葛秀银还在,几十年后和缓冉去,说不定就是老太太这样子。

  逛到几近傍晚,才发现民居背后是个老旧祠堂,祠堂北侧则是渠山镇小学。这小学放寒假比鹭高还晚,两人转悠到门口,正赶上学生放课敲铃,三三两两打头奔出校门的,净是些九十岁的萝卜头。小学门口就没有不卖零嘴儿的,祠堂改成了小卖部,纸笔练习册,花片弹珠鸡毛毽,一块两包的辣条干脆面,一应俱全。祠堂檐下还带摆摊儿的,俩,一个卖糖画,一个卖铁板鱿鱼。

  平时吧,一脑门子扎卷子里,这三无食品是想都不带想,但一见着就不行,心痒,怀旧,李鸢彭小满心照不宣地来了个对视,直往糖画摊子上奔。六块钱一个的带给选样式,五块的一个的转转盘,指着啥画啥。俩人伸手猜宝猜,三盘两胜,李鸢点背,乖乖掏十块钱,转两发,换来一根蝴蝶一只鼠。

  李鸢彭小满大摇大摆进小学,保安也没拦,比胡八一有眼力见儿多了。操场似乎是将将铺就,红胶跑道分外艳红,散着淡淡的塑胶气味。俩人倚着单杠,背枕一线青山,沐着隐隐带红的天光,看几个男孩儿脱掉冬袄草地上一甩,噼噼啪啪打起了篮球。

  几乎就是一幅画。

  “我想要蝴蝶。”彭小满不容有他,伸手指着。

  “我欠你了?”李鸢瞥他,抬着左手举高蝴蝶,“有本事猜宝猜。”

  “我不跟你猜。”彭小满推拒,“我觉得刚才那把已经把我运气赌光了,还猜我稳输,我不猜。”

  “那不行,我多亏。”李鸢挑眉。

  彭小满皱鼻子,“抠兮兮那个样子。”

  李鸢笑开,“好歹一句好话能说吧?”

  彭小满为吃没尊严,张嘴就来:“李鸢你真鸡儿的帅。”

  “还能再没诚意点儿不?”李鸢继续逗。

  “我的天,李鸢你宇宙无敌霹雳回旋帅炸裂。”

  “别仅限于帅,这我心里有数不用你一直提醒。”李鸢伸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架,勾肩搭背道:“要不表个白吧,爽了我两个都给你。”

  “我喜欢你。”犹嫌不够情真意切,彭小满还比了个心。

  “爽了。”李鸢低下头,遮了彭小满眼前的天光,“我也喜欢你。”

  晚上回民宿,李鸢从包里掏出盒套子往电视柜上一掷的时候,彭小满呛了口文青老板免费自制的甜酒酿,两颗小元宵从嘴里喷老远。李鸢哭笑不得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儿,彭小满端是副良家少女误入青楼,搁下塑料碗往边上直躲,道:“你闪开,青山绿水的带着套子出门你脏不脏?”

  “嘶。”李鸢皱眉,发现这小子最近嘴皮子利索得很可以,自己就快怼不过他了,就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床上推,屈起膝盖抵上,“青山绿水怎么了?就是陶渊明也得撸管吧?”

  “侮辱先贤满嘴淫秽,你也是废了。”彭小满标准的口嫌体正直,被李鸢一推就倒,呈个大字仰头看着他笑:“周玉梅听见这话,四十米大砍刀就发射过来了。”

  “我说实话她有什么不乐意的。”李鸢自然无比地借机伸手,去拉他棉袄的拉链,俯身,把鼻尖探进他颈窝里轻触,嘴唇在他喉结四周徘徊。李鸢手探他毛衣下摆里揉搓,低声问:“空调要不要再调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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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湖非海,因而渠山的渔船夜晚从不出,有水被拨动的声响透过棱窗传来,多半是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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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的水鸟。粼粼的水光几经折反敷在檐上,静又美得让贤者模式的光腚两人,从脑袋空白,到毫无征兆地填满了应景的优柔。彭小满对着天花,眼泪顺着太阳穴掉在枕头上,擦干净一道,没多久又是一道。

  李鸢侧卧,一手枕在头下,看着他,拿另手指节触他的泪水。

  “麻烦帮我拽个纸。”彭小满吸了个鼻子,拿手擦了一下。

  李鸢翻身抽了床头柜上的纸,折了两道,先替他擦了擦太阳穴,才递给他擤鼻涕。

  甚至到以后的这种时候,李鸢都不会说什么疏导安慰的话,注视多过言语,始终是沉默代替排山倒海的叙述。李鸢自诩失去过重要的东西,所以明白难过是客观存在,不因开解消减势力,同情心不及同理心,说句坚强点不如过后给个拥抱。这是李鸢一点不近人情的成熟。

  “真成哭包了,原来还不服。”擤到一半自己笑了,踢了踢脚下的被子,“别嫌我丧啊。”

  “别操偏心了。”李鸢闭上眼酝酿睡意,胳膊搭上他肚皮,挠挠,说:“要没你,我只会比你更丧。”

  亦即说,认识你真好,喜欢你真好。又是男孩儿情窦初开般的含蓄朦胧,一如这儿的月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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